程伯　死尤生乎（散文）

陈平

1月25日，我正在画院和央视书画院两位著名画家举行2013年“迎春笔会”，手机传来市文联肖伟承主席发来一条短信，说程伯已驾鹤西去，无法应邀前来参加笔会。

这噩耗来得太快了！记得两天前我还拿着一本由我主编的《中国楹联集成•梅州卷》前去黄塘医院看他。一位院长朋友告诉我，看来程伯这次会难过年关了！我到病房后，当几个陪护他的亲友大声问他：“你看谁来了？你看谁来了？”他艰难地睁开双眼，以极微弱的声音立即反应：“陈平！”我想，我和程伯并非至腹之交，但在病魔缠身时刻，他竟然还记得我这一介布衣，一个文学爱好者。我心里默默为他祈祷，愿他这次也能战胜病魔，活下去！不料阎君终于没有放过他，将他勾去！

想想两天前他乃是一个人，而今已为“鬼”也，呜呼！“龙蛇运厄，斯疾斯人，万口皆为天下惜！”然公已成仙，我想他的离去，当然是文学界一失。而他这一生最难舍难分的是“文学”、尤其“客家文学”。但“麟凤道穷，一生一死，百眚莫赎古今哀”矣！

程伯虽未能称作文学泰斗，但他这一生著作颇丰，其数量可谓是客家第一人。尤其是坐在轮椅上时，还时刻惦念着“文学”啊！

回首初识程伯，乃是“文学”。那时70年代末，文革刚刚结束，我看他的文章，看他的小说。认识他人的时候，是1984年，我已“误入商门”。因为我是梅州第一个吃螃蟹者，一开始经商办厂便顾了40多人的个体户（那时还不敢叫私营企业），当时的地委书记李庆芬，行署专员李国瑶，亲自前来剪彩祝贺。87年，梅县行署地改市，我成了梅州市非公有制代表人物，当选为唯一的省工商联常委，政协委员。1988年新建成七层的“芸香楼”，市委、市政府等五套班子一把手均前来剪彩祝贺。那时节，在梅州，我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也是那时节，程伯主持广东文学院，主编《风流人物》，说要为我写个长篇报告文学。也是88年，我为了成立“梅州市民间企业家公会”（即后来的民间商会）和市委统战部、工商联领导一起到七县一区游说企业家们参加公会，那可不是现在那么容易之事，磨破嘴皮，才集得80余人。

89年元宵节，为了扩大民营企业影响，成立企业家公会时，我把当年中央电视台几乎三分之二的“春晚”大腕全部请来梅州开《企业家之春》晚会。由当年春晚的总导演袁德旺带队，国嘴赵忠祥、省嘴侯玉婷，著名电影演员方舒主持；著名歌星程志、殷秀梅、王虹、左纯、于佳易；演员游本昌，京剧名旦杨春霞，相声演员侯跃文、石富宽、笑林、师盛杰；还有当红台湾歌星万沙浪。连小品大腕陈佩斯，老婆临产了还想来加盟，后来迫于老婆写了遗书，无奈遗憾退出。赵忠祥说，这次光国家一级演员就十七个，还带来了央视电声乐队。影视明星阵容空前绝后。但是，过后不久，6·4动乱，把我们这些风光一时的“企业家”们击得灰头土脸，那时节，住在我酒店的港澳台侨客人全都跑光了！人去楼空，生意一落千丈！唯独那时程伯还住在我酒店三楼，说还要为我写那大块报告文学，我对程伯说：“算了吧，什么时候再把我抓去戴帽子游街或拿枪“嘣”了，说不定还要把你拉去陪‘杀’场！”文革时候的亲眼目睹，那时尚还记忆忧新！程伯看我决意谢绝，只得作罢，这就是当年的我和程伯。

2008年，我退出商场。无意中想学那“浮生六记”作者沈三白，在“事如春梦了无痕”中摆弄起文学来。正如俞平伯先生说的：“文章事业的圆成本有一个通例，就是‘求之不必得，不求可自得。’这个通例，于小品文字创作尤为明显。”正如这一通例，我又无意中得了个全国散文一等奖。并学起人家，搜肠刮肚出了一本“诗文小册子”，想想起该去看看老友程伯。没想到当年这个身材虽不算魁梧，但却很健壮的汉子，而今却要靠轮椅生活了！程伯识我，只知我是个地道商人，此后每次去看他，他都要我拿着报章发表散文随笔，叫人读给他听。获得他的惊奇，他的赞许，他赠书给我，题曰：“文坛上出了一匹悍马，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我怀念程老先生，有道是中国“文人相轻”，然程老先生却虚怀若谷，他从未以什么“文豪”自居，他在文学上的大度，可说是“海纳百川”。“程伯”这个称呼，是我们所有文学爱好者对他的尊称，然道德文章，负时重望。

1月22日上午，我去看程伯时，他艰难睁开双眼，虽已听不到声音，只能从他嘴唇的发音形态，看他叫我“陈平”!此时我已梦魂萦绕。为此，在他灵堂前，我为他识我、记得我，特意为他多叩了三个头。

我哭程伯：“人而鬼也，神仙·老虎·狗；”

并告诉他在天之灵：“死尤生乎，文学·客家·禅！”

（2013年3月14日发表于《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