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事 外套

Gary  Soto

（ 美国现行小学六年级语文选译之九）

 

    我竟被我的这件外套打败了。我想起这件我五六年级时候穿过的茶褐色外套，就橡有人把你压在油腻腻的墙上搓，或者惨得橡一对情侣只剩下1个便士的积蓄。

    当时我需要添置一件新的外套。母亲问我要哪一种款式？我说要自行车手穿的那种款式：黒皮，银扣，腰带可以挂得住一座小城镇。

    我和妈妈是在厨房里谈的，她在做菜，窗子上弥漫着蒸汽。我想她已经知道我所要的款式了。第二天，我放学回来，发现床柱上挂着一件自来旧茶褐色外套。我把书包放在床上，慢慢地走近它，它好像一个似曾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我摸摸那维尼龙的袖子，衣领，看看那绿色的衬里。

    我想哭，因为这外套又丑又大。我知道，我是一个小个子，橡一棵小树，要等多少年才能再买一件新的呀！我注视着它，好像看见一个敌人。在我丢掉我的旧外套之前，我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旧外套的袖子只及我手肘的一半。

    我穿起这件大而无当的外套，把拉链上下拉了几遍，卷起袖子使它不会遮住我的手。我两手插在衣袋里，橡鸟一样上下扑动。我站在穿衣镜前面，正面，侧面，又从肩膀望过去，作有人向我打招呼状。我坐在床上，站起来对着床，接着梳理头发，看看自己日常做某种事情时是什么样子。看起来很丑。我把它丢在我弟弟的床上，看了它很久，然后走到屋后面，装着好像在厨房里，向妈妈微笑，说一声“谢谢你”。我两手插在口袋里，把一个皮球踢到院墙那边去，爬上院墙，对着街巷，无聊地把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

    我跳下来，和小狗布朗尼玩，一边学鸟叫，一边猛拍我的臂膀。它跳到我身上，没有跳上来，它一跳再跳，直到她的牙齿把我的左袖子扯了一个L形的口子，在我的臂上咬下一个深深的牙印。我推开布朗尼，审视我手臂上的伤口，没有血，只掉了一小块布碎。我骂狗。当它想再咬我的时候，我狠狠地推开她，回到我的房间，穿着齐膝的外套逃跑。

    这是我穿新外套的第一个下午。第二天我穿着它上学，数学测验得D。课间休息时，弗兰奇，操场的恐怖分子，把我推倒在地，对我说，要留在那里到休息结束为止。我最要好的朋友，斯蒂芬，嘴里咬着苹果盯着我，女孩子们在猴子架旁边回过头来望着我，互相耳语，老师们也袖手旁观，还捂着嘴笑，他们的头随着笑声而摆动，好像在说我穿着新外套看起来是多么愚蠢。

    虽然天气还冷，午餐前我却脱下外套只穿一件薄汗衫去踢球，回到班上才穿上外套，一直哆嗦到温暖，我把手垫在股上，牙齿橡杯子摇骰子那样地发抖，最后温暖了。披上外套几分钟后，火警铃响了，我们六年级全班同学跑到院子里，经过所有其他班级站在围墙对面，所有人都看着我，虽然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我却听见他们叽叽喳喳在嚼舌头，说“伙计，这人真丑”，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我。

    从此，我穿着这件茶褐色的外套，每天都感到难为情，丧气，甚至不能安心做作业。测验时我得到C，甚至忘记了南美洲国家的首都和大江大河的名字，它们是我们友好的邻居啊！ 以前对我友善的女孩子看见我，也都橡遇见衣衫褴褛的陌生人一样，跟着衣着得体的同学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件东西我穿了整整三年。直到它的袖子变短，使我的臂膀橡海龟的脖子那样露了出来。在这些时间里，没有爱情来光顾我，哪怕是一个黑人姑娘。午餐时，我和一个长得很丑陋的男孩在一起，他靠在围栏上看着我们进食，我和他眼巴巴地看着成群结队的女孩子走过，却没有得到一个回头的青睐

我怪罪这外套几年来给我带来不快，怪罪母亲的低品味和贪便宜，心里很憋气。它，作为我的一个朋友 ，和我度过六年级的岁月，我等待穿着它会碰到什么好运。它，作为我的一个丑陋的同伴，一直不离不弃地追随我跑上跑下。而我就在这些岁月里长大了，我的肺的呼吸显出力气，奇怪，甚至一些肋骨。我的双手好像有力的肉锤，勇敢地从袖口伸出来，手指坚强得可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格斗。但，左袖口的裂缝越来越大，一些填料在一次剧烈游戏后从裂口吐出，虽然补上了，但在雨天和寒冷天气，这补疤又裂开，有更多的填料吐出，直到这袖子皱成残缺。冬天，这个袖子的肘弯部分，大块的衬里破碎脱落。我把这烂袖子给妈妈看，她说这件外套送给墨西哥的小孩也许肯要。我告诉她，这里是美国。妹妹德比听了大笑，说，即使是墨西哥小孩也不会要。我跑出去，想哭，我爬到街树上，心情很坏，等待着肺里喷出白色的唾沫。

在剧烈地游戏以后，从外套上掉下更大块的碎片。我照常地上学读书，做拼字游戏。当外套弄得更脏的时候，我的兄弟建议我偷偷地把它丢到围墙外面的巷子里去。但是，后来，我把外套丢在地上猛打，进屋去把它用布包上。我闷闷不乐。

家里叫我午餐。妈妈用蒸汽洗得玻璃杯锃亮，快乐地说着话。弟弟妹妹低下头，躲在他们牛奶杯下面扮鬼脸，我不说话，愤怒地大口吃着玉米煎饼。饭后，我臂弯里挎着我的外套走到外面。

这是一个寒冷的天气，天空堆满阴云。我很不愉快，爬上围墙，嘟囔一声，跳下，走出巷子，随即披上我的外套。这个茶褐色丑陋的兄弟的气味，弥漫在我的肩膀上，从我穿上它的那天起直到现在。

                                                （陈蔚然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