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师生恋惹的祸？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读初中的时候，母亲告诉我，我父亲其实是她的老师。

    刚进入青春期的我觉得奇怪又尴尬。而且母亲一点也没觉察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陶醉在对往日痴情的回忆里。

    我很难想象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讲课时是如何面对台下那个爱他的学生的。在满堂敬慕他的莘莘学子的眼皮底下与其中一个情人四目相对，那是怎样的一种尴尬，说有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母亲居然还告诉我，每当秦老师（我父亲）来上课时，同学们都要私下打赌：看看这节课上秦老师的目光往他的恋人学生那边深情地看过去多少次。说这话时的母亲脸上还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红晕，整个人仿佛都完全沉醉在往日的情愫中……她那知我内心的那种尴尬和好奇？不过我相信我的父母那时一定很幸福。

    在我读中师的第一年，母亲交给我一个任务：到县教育局查找父亲的档案，希望能从中找到父亲的照片（父亲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右派，开除出队后回家不久就由于忧伤过度去世了。逼于那时的形势，父亲生前把他所有的照片都烧了）。这时，我父亲已经落实了政策。当我来到县教育局档案处时，一个慈祥的，年龄和我母亲差不 多的阿姨热情的接待了我。她一看见我就露出很特别的热情，看我的目光显得深情而且带有某种探寻的味道。我大胆地说明了来意，这时我注意到她眼睛一亮，仿佛在情理之中而又在意料之外地对我说：

    “你……你……是秦老师……的儿子？”语气显得激动而且有些许的慌乱。

    “是的，我是。”我觉得奇怪。

    他顿了顿了，说：“你父亲是我的老师。”我注意到了这阿姨说这话时有些幽怨。

    我更纳闷了。我又一次清楚地说明了我的来意，她说：“你父亲的档案你是不能随便翻阅的。这样吧，下午你再来，我回家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父亲的照片。”

    我万分高兴地向阿姨道了谢。

    下午我如愿以尝，从阿姨手中拿到了保存得非常完好的父亲的照片。照片后边还依稀可见一行字迹：我LOVE的秦老师。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许多。

    周末我回到家里，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

    母亲只是哦了一声，许久才问：“那阿姨长得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的母亲啊，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实话是我觉得她漂亮，因为这时的阿姨比您显得滋润而年轻，您，我的母亲，您比她憔悴多了。假话是你比阿姨好看，因为您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母亲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许久，她说，要是你父亲娶的是她，他不会死得那么早的啊！

……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不想知道父辈的感情纠纷。当时的我这样想。

十年前，母亲去世了。我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才发现了她的十五本日记。我用了整整一晚的时间，一口气读完了母亲的日记……

    原来，母亲和那教育局档案处的阿姨同是我父亲的学生，而且她们同时爱上了我父亲。那时是文化革命爆发的前一年的日子里。由于父亲的同事也暗恋着我母亲，于是他们四人便在这多角关系中互相倾扎着，纠葛着……唉，最后啊，还是我母亲和我父亲胜利了，父亲的同事和那位后来在教育局档案处工作的阿姨失败后，因爱成 恨，就自然地勾结在一起，对各自的情敌发起了卑鄙的攻击。文化大革命前的小四清运动中他们就站起来揭露我父母恋爱时是先奸后娶，而且我家出身成分不好，他们就诬告说这是我父亲出于阶级报复。于是，我父亲便很顺理成章地成了右派了。

    我母亲总结说，这都是师生恋惹的祸！

    看完母亲的日记，我的心情很沉重。既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也被他们的悲剧而愤激。

    这难道正如母亲所说，真的是师生恋惹的祸吗？

    其实有些爱真的是无法解释，也无须解释。我的理解是：真爱无罪！

    只要老师不是有妇之夫，学生不是未成年少女；只要他们爱得真诚，爱得理智；只要他们的爱情不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会妨害别人的利益。其他人有权干涉吗？更何况爱情只是两个人的私事呢？

        只要有真爱，师生恋又何妨。总比跨国恋实际，比忘年恋清纯，比嫁钱者嫁高官者浪漫、唯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