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建设创造经济奇迹的启示

——深圳华侨城旅游文化调查报告之二

      “80年代看蛇口，90年代看侨城”。这是当今深圳人的一句口头语。此处的侨城就是创建于1985年，占地4.8平方公里的深圳经济特区华侨城。

      历经10年的艰辛努力，如今，在昔日野草丛生处，荒滩野岭旁，依次出现了“锦绣中华”、“民俗文化村”、“世界之窗”等旅游景点；矗立着“康佳”、“康柏”、“华力”等一批名牌企业；在花木掩映中，一座座酒店、学校、住宅区平地而起，错落有致，道路宽阔，井然有序……华侨城，已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乐土”。这座花园式城区以其独具的文化色彩和现代化气息，以及“规划就是财富，环境就是优势，结构就是效益”的发展模式，创造了深圳特区经济和文化开发的奇迹，成为舆论关注的热点。

      截至1994年底，华侨城已开发土地2.8平方公里，建立企业101家，接待海内外游客3130万余人次，有30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来华侨城参观。1994年共完成工业总产值30.3亿元，实现销售收入40.5亿元，实现利润5.4亿元，分别为建成初期的19倍、17倍和40倍。1993年华侨城被评为深圳市综合实力最强的企业集团之一，位居第四，其中文化旅游产业在侨城总体经济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江泽民、李鹏先后亲临视察并对华侨城文化旅游景区建设和康佳集团公司取得的成就表示赞赏。外界评论“是文化建设创造了华侨城的经济奇迹！”中宣部领导同志去侨城考察后对侨城文化建设给予肯定，要求广东省委和深圳市委宣传部门认真总结这方面的经验。

一、“规划就是财富，文化就是环境”——现代城市应具有文化内涵

      华侨城作为吸引海外华人华侨资金、技术和人才，开发侨务工作的“窗口”和“基地”，作为一个起步较晚的开发区，建设之初的发展模式显然不能简单只走经济发展的路子。在反复比较研究国外先进城区的发展经验时，发现一些现代化开发区已超出原有的经济范畴，文化已成为现代化经济的重要成长因素，并在经济发展中显示出日益重要的意义。特别是一个以吸引投资为主要功能的开发区，需要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而这种投资环境，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在它的文化环境方面。在某种意义上，文化可以营造环境，环境可以创造效益。因此，他们决定以营造清新浓郁的文化氛围为自己的特色，并走经营文化产业的路。

      基于上述认识，华侨城的历届领导人马志民与任克雷等人都树立“规划就是财富、文化就是环境”的意识，重点抓规划工作，明确“高起点、现代化、有特色”的建设思想，有意识地通过开发中华民族丰富的传统文化宝库来营造浓郁的文化氛围，把全国各地及世界最有名气、最具代表性的名胜古迹和象征各民族特征的文化形态选来、微缩、汇聚一起，就景配上演出，辅之以现代声、光、电表现手段，创造出了比原型更有感染力和震撼力的新文化形式，达到传统与新文化在生命本质深层的连续同一。

      其次，他们以开发文化旅游产业带动全面综合开发，把文化渗透到了社会经济过程的各个环节——环境、道路交通、企业形象、人员素质。确定了“城市规划科学合理，城市建筑富有特色，城市环境清洁优美，城市风貌高尚文明”的建设目标。四句话32个字，每句话都寓含着丰富而又深刻的文化内涵。他们以11万美元年薪聘来参加过新加坡国家规划的著名规划师孟大强作为华侨城的规划顾问，以保证城区规划的科学性和先进性。

     “城区建设的最大的浪费莫过于规划的不科学，而科学的规划则是巨大财富的源泉。”决策者深知规划的重要性所在，提出以“环境第一”为核心的原则，按照现代化城市功能的要求，明确划分工业区、商业区、住宅区、旅游区道路交通的区域或组块，保留原有的小丘、小溪、湖泊、树林等地形原貌；自然景观和人造景观相结合，所有建筑随形变势，并在造型、布局、色彩上同山水自然协调，避免了“一推平”、“排排坐”、“火柴盒”的老套模式，建筑风格各异，给人一种构思巧妙，新颖别致，富于变化，和谐融洽，内涵丰富的深刻印象，造成一种强烈的建筑文化效果。

      文化可以反映出一个城区乃至城市的历史、环境、风俗和民情，每一个国际性城市，都具有自己鲜明的文化特色。如：罗马是西方古典文化的象征；纽约(以曼哈顿区为代表)是西方现代工业文明的策源地；巴黎是西方艺术文化浪漫之都；北京是厚重的中国传统文化的集成。这些城市、城区在建设之初，早已将鲜明的结合城市功能的文化色彩重重地添加在城市规划蓝图上。具有文化含量的观念意识如若渗透到合理的城区(可扩展到城市)规划中，那么显而易见它拥有永久魅力。因为文化的内涵相当深厚，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超时性、兼容性、可积累性，它可以在适度的时间和空间释放潜移默化的能量。

      在科学规划的同时，侨城按花园城市的要求进行绿化。决策者们要在花园中建城市，而不是在城市建好后，再建花园。这种构想颇似日本著名城市——札幌，在空中俯瞰，整个城市就是一个美丽的大花园，所有后置的建筑都是花园里的一处佳景，这种规划意识在当今世界建筑史上堪称一绝。如今，在已开发的2.8平方公里范围内，绿化覆盖率达43％，达到国际水平，为城区人们营造了一个舒适优美的工作、生产、居住、旅游环境，业已成为一座花香四溢、绿草如茵的花园式海滨城区。受到前来参观的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的高度赞誉。

      侨城不仅环境优美，而且设施配套，格调高雅。与澳大利亚准备合资建设的华侨城医院斥资数千万美元，将是一座大型现代化医院，拥有300张病床；侨城中学、小学、机关幼儿园分别被建成省实验学校、省重点小学、省一级幼儿园；香港中旅集团、中国中旅集团、华侨城等企业投资6000余万元与暨南大学合作兴建的暨南大学中旅学院不日即可接纳新生，使华侨城大学、中小学、幼儿园不仅档次一流而且综合配套；投资7000多万元修建的一座在东南亚地区具有一流水平的大型多功能文化设施——华夏艺术中心；投资3000多万元修建了一座雕塑公园——杜鹃山公园；投资500万元建立了一个大型自由市场，该市场以漂亮、整洁、价格合理被评为市级文明市场。

      在城区建设中，有来自这样或那样的单纯经济利益的诱惑，也有一些社会不良现象的干扰。而华夏艺术中心坚持上演高雅艺术节目，不搞纯商业性或低格调的文艺演出和经营，尽管每一项都能大赚一笔，而他们为的是使侨城人接受艺术的熏陶，而且为深圳市民提供一个欣赏高雅艺术表演的场所。在侨城，“黄、赌、毒、黑、迷”基本绝迹，住在华侨城的任何一家酒店、宾馆，夜间不会接到骚扰电话，外界评价说华侨城是“深圳的一片净土”！

      侨城的优美环境和浓郁的文化氛围，带来了显著的经济效益，10年来先后60余家全资企业来侨城落户，累计引进外资11.37亿港元。华侨城推出的多期商品房，尽管价格比周边地区高出三成以上，仍销售一空。美国著名电脑企业康柏公司(COMPAQ)想把分公司总部设在中国，他们看过中国一些著名城市都不满意，途经华侨城时，被这里优美的环境所吸引，当即拍板落址于此。这与当今特区投资环境呈弱化的趋势形成反差，无疑是个奇迹!实践表明：文化营造环境，带来效益和财富。

二、“管理就是文化”——现代城市应创造先进的管理文明

      科学、合理的规划只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如何将构想变为现实，则是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阶段，实践证明，一流的管理是不断缩短构想和现实之间距离的加速器。

       管理包含计划、组织、协调、指挥与控制。从一种协调个人社会劳动行为的简单办法，经过科学研究和理论升华阶段而发展成为一门学科。时至今日管理科学已成熟到建立许多分支学科，而对于侨城人来说，这种管理科学已在理论基础上切实地赋予了实践意义，体现在以三大景区为代表的新型旅游产业管理和以康佳电子集团为代表的新型企业文化管理上。

      “锦绣中华”开业伊始，一位外国人断言：中国人能建好“锦绣中华”，但管理不好“锦绣中华”，顶多半年就不行了。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当时“锦绣中华”沿用的是传统的强制性落后的管理方式，景区内竖起的是各种警告牌：禁止游人践踏草坪！

      禁止游人随地乱扔果皮烟头饮料盒!违者罚款!管理人员戴着红袖章、吹着哨、拿着小红旗。可是，管理者们很快便发现，这种方式只能防“君子”而防不了“小人”，而且越来越引起中外游客的反感。看来管理得有新举措。在反复讨论中大家达成一个共识：要在景区内创造一种高尚的文化氛围，改防范加惩罚式管理为文化氛围式管理，感染游客，唤起他们的自尊、自律和自爱，人如果改造了环境，环境会反过来影响人。于是“锦绣中华管理新模式”应运而生，“模式”之一是“跟踪式清扫法”，你一路扔，清洁工一路不声不响地跟着你捡，你再扔，我再捡，百捡不厌，结果游客也不好意思再乱扔东西了。“模式”之二是“陪同式清场”，闭园时，不催促游客，而是陪他们游览，直到最后一位游客离开景区。热情周到，微笑服务，辅之以悠扬高雅的乐曲，游客欢欣而来，尽兴而归，在和谐舒畅的氛围中自觉规范了自己的言行。不少游客都说：一到华侨城，一进三大景区，人就变得文明高雅了。1993年，全国城市卫生检查团认定：“锦绣中华”爱国卫生居全国之冠。“锦绣中华”创造的既有严格规范又饱含人情味的管理模式，后来又“移植”推广到“民俗文化村”和“世界之窗”。

     “世界之窗”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做：我是一个景点。每个员工都是一个“流动的景点”，固定的景点犹如硬件，流动的景点犹如软件，软硬件结合，岂不塑造了一道含义更深的美景?“世界之窗”创造性地发展了旅游管理的新模式——“文化治园”观，即重视人的综合素质的培养，用具有文化内涵的人去管理具有文化内涵的景区。“世界之窗”副总经理任焕章说得好：从企业的人际关系和管理理念上看，“世界之窗”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焊接，而是化学意义上的化合。

      中国企业文化建设起自广东，康佳集团公司又被称为广东省企业文化首倡点。康佳公司是全国第一家中外合资电子企业，原来仅有几十名员工，均来自刚离开稻田、茶园、蔗林的农民，素质低下可想而知，而港方管理方式生硬，造成劳资双方的冲突，针对这种情况，康佳探索出一条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路子：一方面提出中外双方都能接受的“爱厂如家”、“瞄准世界先进水平，把康佳建成中国的松下”等奋斗目标和企业精神、企业信念等，以激励中外方管理人员的员工；另一方面深入员工家庭了解情况，想方设法满足员工的精神生活，增加娱乐设施，为员工过生日晚会等活动。随后提出“我为你，你为他，人人为康佳，康佳为国家”的口号，激发了康佳人团结拼搏，无私奉献的精神。同时，大胆吸收和借鉴国外先进经营方式和管理办法，推行了诸如目标管理、看板管理、集约式经营管理、价值工程、ABC分类、ISO9000系列标准等10余种现代化管理方法，形成了有序高效的康佳管理模式，成为年创汇1亿多美元的大型现代化企业。

      康佳的企业文化中，值得推崇的一点是，“以人为中心”。民主的、富有人情味的管理方式，最能激发 人 们 的 工 作 潜力和热情，这样往往可以弥补制度管理上的某些不足。在实践中，公司重视对员工的情感投资，为员工提供施展抱 负 的 空 间 。

      不惜投入人力、财力、物力，建立职工培圳中心，提高员工素质，并且满足员工参与管理，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如此既增强了领导决策的透明度，又使员工主人翁责任感和首创精神得到尊重和发挥。现代企业管理学专家认为：文化管理是对脑力劳动为主的信息时代唯一适用的管理模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设，呼唤优秀的企业管理文化，这种管理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管理者自身的文化素质、文化意识，只有将这种文化的观念融入决策时，看似生硬死板的教条才会活化，为人接受，才会创造一种氛围。从这个意义上讲，管理是一种文化，管理者应是文化了的人，这乃是现代管理文化的重要特征。

三、“观念就是先导”——现代城市应培养共同价值观

      科学的规划，良好的管理，为的是创造。一种环境，一种氛围，使人们最终超越感性的物质生活，寻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精神家园，满足精神领域的多样化需求。侨城人对这种环境氛围的理解是，建设一个现代精神文明示范区，一个居住环境优美、文化气息浓郁、功能齐全、管理先进的国际化、现代化城区，成为联系与影响海外华人的窗口，成为中国全新的城区典范以及进行中外文化交流与传播的阵地。在这里，人们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水平都可以得到提高，人们的现代观念不断更新，从自我价值取向于共同价值的实现，进而逐步迈向高度文明。

      现代城市应具备良好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观念文化，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塑造良好的城市风貌和市民人格，其中培养文化新观念——共同价值观至关重要。华侨城着力树立以市场经济和外向型经济为主体的现代观念(包括价值观念、求知观念、人才观念、民主观念、民族观念、人本观念、审美观念等)，形成一种共同价值观，一种心理环境，一种良好的传统和风气，相互感染熏陶。时至今日无论是侨城的决策者、管理者、执行者都对这些现代观念持有深刻的理解。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场”，顾名思义，在这里尝试的都是全新的尚未触及的领域，因此在全国具有引导先行的地位，而华侨城又何尝不是深圳特区的一块“试验场”呢？这里有很多经验、观念，有很多新鲜事物尚未普及。一马当先，超前发展，即使有失败和教训发生，那也是一种经验。一旦在这里试验成功并经实践考验，就可推广，带动后进地区加快步伐。“观念就是先导”在此可以得到印证。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今天，超前的意识是相当重要的。

      10年的发展，华侨城已成为一个集旅游文化、高雅文化、现代企业管理实践、现代环境意识为一体的多功能综合文明社区。华侨城也培养了数万名热爱祖国、敬业乐业、重视精神文化追求、重视环境保护的高素质的侨城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华侨城创造了一个文化与经济结合的奇迹，一个繁荣与优美结合的奇迹，一个侨务工作将中国与世界连接起来、广泛有效地促进中外文化交流的奇迹。在众多奇迹创造中，个人的精神追求，价值取向也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在侨城，人们不约而同地形成了“顾客就是上帝”、“规划就是财富”、“文化是明天的经济”、“我是中国人，我就是一个景点”、“让游客到侨城买个‘放心’”等共同的价值追求，体现了一种新人文精神已在侨城落脚生根。所谓人文精神，指的就是社会主体以人的自身发展为中心和目的的社会价值取向，通常体现为人们对理想、道德、情感、审美等精神生活的体认与追求，其核心是社会的道德信仰体系。时至今日，人们欣喜地看到，侨城已形成良好的社会道德体系，文化观念已发挥了先导作用，引导侨城人文精神进入了另一个高超的境界，而它反过来又促进了城区各层面的建设。如今，华侨城人正在向更高的目标迈进。新任华侨城党委书记任克雷在谈到华侨城未来发展大计时说，今后华侨城城区发展模式是“科技旅游商务区”，是“国家旅游度假区”，最终将形成以科技信息、旅游和商务为主要功能的现代化海滨城区。

      华侨城文化现象给我们带来很多启示，在现代文化同现代经济高度融合的今天，作为一个模范城区，在立足发展经济建设的同时，切勿忽视文化建设的重要性，两者不仅能够找到一个结合点，而且可以互相作用，互相发展，适度转化，华侨城城区建设的实践，成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结合的成功范例。推广深圳华侨城先进模范城区建设经验，对于广大城区文化建设，尤其是企业办社区的城区文化建设，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经验。

（与吴蔚秋合作，写于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