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饭局。人是一个需要人抬举的动物，可是当我进入宝岛226包厢的时候，竞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聂部与张副部长与标哥还有小白在一起打牌。打的是炒地皮，我坐在旁边看了两圈，才发表了议论，现在的房价为什么这么高，原来就是让你们炒地皮炒起来的呀。

这时大家才发现我，发现我后，也只是说，哟，老黄你来了，然后又炒他们的地皮。

我来了半天，也不知今天晚上是吃哪一个，最后一问，竞然吃的是班上最后一名，心里感觉顿时不好起来，把人家的小孩子都教成那样了，这次期末才好了36分，还好意思来吃，真是不好意思呀，于是我就更加不敢随便讲话了。

坐座位的时候，我又回到几年前的那个状态，就是坐在最下手，服务员端菜的位置。

教师方，聂部长坐在家长的右边，张部长，因为带了一个副字，所以只能坐在左则，小白，是班上最大的官，所以座在张副长的边上。余老师是年级组的组长，就坐在聂部长的边上了。

非教师方，小孩的妈妈，非要把我向里面挤了挤，坐在了我的下手，还有徐总，彭总什么的，就坐在各位老师的对面。

我是照样不喝酒的，他们也没有怎么劝我。

酒喝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把在坐的各位的关系理清楚。田老师是这次晚餐的发起人，他是小孩家长的朋友。那个胖胖的年轻却又长着胡子的彭总不断地喊聂部长干爸的是聂部长带过来。那个自称火车票不好买就找他的徐总是学生家长一单位的，在火车站工作。

一个饭局，就是一个社会，就会看出一个社会的层次。

徐总首先向我问好，打招呼，他说，黄老师，你是自已开车来的呀？

时代不同了，或者说层次不同了，问话的方式就不同了。比如，我的同事小张遇见了我，哪怕我是从厕所里刚出来，他也会问一下，黄老师，你吃过了。我就会说，还没有呢，我有第五节课，你呢？小张说，我也没，我马上就去。说着说着他就进了厕所。

所以面对徐总的问话，我只好说，自已开的，自已开自行车来的。

徐总的酒喝多了，就说，在火车站，我排名是是十名以内。

小白说，你们火车站有多少人呀？

总说，有一千多人呢。

小白说，我们学校有六七千人呢，我们的聂部长的排名也是十名以内呢。

小白的意思，我们学校教职工有五百人，学生六千五百人。因为有了学生，年级部的聂主任聂部长的官位层次也就一下子就起来了。

讲起排名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把我自已排一下名。如果按脑子里的生物学知识排一下名，我心里还有一点底，可是如今的社会不信这个，现在社会就信两个东西，一个是钱，一个是官。

不过有时也可按车火车票来排名。

车起火车票的事，人的地位层次也就更出来了。

比如余老师的层次就很低，他刚才正在火车站排队卖票，排着排着，就有电话打给他叫他快过来吃饭，他过来了，票却没有买到。

我的层次就比余老师的高，我买票就在三孝口买，每一张票，多花五块钱的手续费。五块钱小意，就像彭总说十万二十万是小意思一样，人有钱了就是没办法，有钱了何必排队并且还是和普通老百姓挤在一起买票。

第三个层次就是徐总，徐总对余老师说，你回桐城的那个票太大众化了，去办你那张票更本显不出我的水平来，我只要让我下面的一个小站长的手下

去办一下就立马搞定。

最高层次的当然是彭总，彭总自称是聂部长的干儿子，昨天还刚和马上就要当省长现在的市一把手孙金龙在一起吃饭。他说，钱是什么，钱就是纸，在座的各位，别的事，我不敢说，只要是出国什么，你们来回的飞机票，在国外的用费，我一切都包了！

说的我们大家都很感动，你想一想，孙金龙是什么人呀，他可是胡主席的人。他可是在合肥一跺脚，合肥就剧烈晃动的人物。我们为什么天天跑来跑去？不就是他的大手一挥，到滨湖去，我们不就去了吗。然后他又大手一挥，买房就是爱国，于是就激起了合肥人民强烈的爱国热情，合肥的肥价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又翻了一翻。而彭总却和他一起吃饭，并称他是小孙，而我们却又和彭总一起吃饭，我们怎么不感动呢。

我真为合肥一中有这样优秀的毕业生感到骄傲。

其实比我更骄傲的是聂部长。

白说，语文组的年轻女老师看着聂部长穿着那件风衣，直是帅呀，甚至比余老师还帅！

聂部长说，那件风衣就是彭总送的。

彭总虽然有钱，但却很孝敬，搞的学生家长很感动。

彭总又一口喝了大半杯白酒之后说，看见了你们，我就想起了十年前的我的妈妈。她当年也是坐在阿姨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请我的老师吃饭。没有我父母就没有现在的我。钱是什么，钱是废纸。你看吧，二十八岁，身价超过三亿，从国外打拼，现在又回到国内，不是国外不好，是因为我父母不想我离得太远了。我要报恩，我很我父母买了一套别墅，是带保母佣人的那一种。我妈妈，还是那样节俭，我为她买了一件皮衣，才二十万，他却不舍得穿，把它一层层地折好放在那里。这有什么呀，各位叔叔，伯伯，我看见阿姨请你们吃饭，我就想起了十年前的我自已，父母对于自已的那种希望与投入，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感动。聂老师，是我干爸，我读书的时候就认他是我的干爸了，我要报恩。

说着说着，他突然把椅子摊在一边，跪了下来，然后又深深地喝了一大口。徐总在旁边忙拉他，学生的妈妈在旁边也拉他，并且说，你那么优秀，他妈有你这样的儿子，还不是幸福死了。

彭总接着说，对不起，我有一点喧宾夺主，我是一个废物，一个有钱的废物，讲我要报答聂老师我干爸，那是假的，我要报给我弟。他指着旁边坐着的帅气的小伙子，那小伙子就是聂部长的公子，他默默地一直没有说话。

彭总说，我要报答给我弟，干爸，你就让他跟着我吧，一辈子吃活不愁，我要他开什么车，开宝马7450，要不了几年，他也会身价过亿的。

聂部长说，不要说钱，你要多教他怎么做人。

徐总也说，是呀是呀，要多教教他怎样为社会做贡献。

学生的爸爸敬了一下我的酒，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就是一次学生家长请吃饭，彭总说到底不过是聂部长带来陪吃的。

我穿过红地毯铺就的弯弯折折的宝岛酒店的通道出来了。

外面依然是六安路与寿春路的交叉口，前面是一个停车场，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求知书店，两天前我在里面还买过书，还讨价还价过。

我的自行车还在那里，自行车还是那样地破旧。

一切老是老样子，并没有因为我刚才和一位身价过亿的前合肥一中毕业生一起吃过饭而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