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终将老去的80后

郑壮旺

    1980年1月至1989年12月出生的人，被称为80后。曾经是年轻人的代名词，如今却慢慢成为中年人的代名词，被90后，00后所代替。

    当年跟着爸妈一起去学校报名，总是能听到父母在苦苦哀求老师，借读费能不能便宜点，老师总会无奈地说要去找校长，校长会更无奈地说这是上级部门的规定，他也没有权力改变。那时候的人收入不高，小孩读书的学杂费加上借读费，占据了家庭收入的大部分，一到开学报名的时候，就是四处走亲戚、找朋友借钱的时候。那时候最崇拜的就是“万元户”，只是这种人在村里数量不多，也就几户，自己经常对自己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做“万元户”，读书时就不用再去借钱了。

    我们那时候上学，路途再远也不用父母送，都是自己走路去。在路上遇到同学了，便结伴同行，一路上谈天说地，天马行空。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家里有电视机的同学，他们会说很多动画片里的情节，“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就是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在路上听他们怎么说，到学校教室就有话题了，照着同学说的和大家胡吹一通，大家越说越神乎，甚至比手划脚。那曾经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刻，也是每天必不可少的话题。身上有点零钱，就跑到学校小卖部买张星矢或雅典娜的贴纸，贴在自己最喜欢的课本上，感到无比自豪。

    渐渐地，雅典娜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刘德华，张学友，周慧敏，赵雅芝……他们的歌声和画像成了我们热烈追捧的东西，大部分零钱都交给小卖部去换这些东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在抄歌，每人一本手抄歌本。懒做作业的人很多，懒抄歌词的人却很少。把喜欢的歌词工工整整地抄进歌本里，同学之间换着抄，换着看，成了大家共同的爱好和话题，歌本里记载着很多年少时纯真的快乐。

    上中学了，英语科有听力，于是有了个正当的理由要求家里买台“三用机”，在全部同学基本上都有的压力下，家里终于咬牙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台收录机。B安的歌声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走进了我们的生命，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都是哼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家驹不幸逝世那年，看着很多平时很调皮的师兄红着眼眶在高唱B安的歌，我们也悄悄跟着流泪，流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更常听B安的歌，唱起来也越来越流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电话走进了农村，先是“万元户”带头装，接着很多普通家庭也装了，最后连我家这样住茅屋的也花了2400多元去装了一台，不得不佩服电信部门当时的营销手段。电话装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响，也不知道打给谁，于是小孩子开心了，有事没事打给同学听一下声音，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在下个月交电话费时要挨父母的一阵臭骂。后来搬了几次家，电话被迁移了几次，每次移电话都要另外交费。最终有一天新装电话不用钱了，迁移电话却要收费，于是干脆换个号码重新装一部，那时才明白以前花几千块钱装一台电话，多么地浪费，那有可能是家里一年甚至长时间的积蓄。

    中学时代大家信仰的目标只有一个：考上重点高中。考上的人欢天喜地，家里大摆宴席答谢亲朋；没考上的则垂头丧气思考下一步出路——要么重读，要么读普通高中，再要么就是读中专。我运气不好，差重点线十几分，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读中专，读大学学费太昂贵了，读中专是一条比较快能工作赚钱的路。在毕业晚会上，老师们对着我遗憾地摇头：“可惜了，成绩那么好却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我当时也觉得可惜了，看着老师们失望的眼神，我感觉这辈子也许就这样完蛋了。

    到了中专，感觉和中学完全不同，这里有很多讲不同口音的同学，有来自兴宁，五华，大埔，丰顺，平远，蕉岭，甚至是江西福建的……中专文化课不多，专业课多了，课余生活也丰富了，有学生会，文学社和其它协会。学校里的女生和初中时的女同学也不太一样，初中时的女同学都穿校服或是很土的衣服，中专学校的女生有很多穿得很时尚，很潮流，身上还散发着香水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BP机悄然出现在学生裤头上，而且花样越来越多，先是用代码表示意思，后来有了中文机，能直接显示出Call者想表达的意思。潮流是件很可怕的事，也没有看见那些Call台的工作人员来学校里宣传，身边的同学都有了，自己也就稀里糊涂跟着买了，每个月还要交十块钱的台费。不过感觉确实不一样，裤头上有了那个能显示时间又会响的玩意后，感觉自己就是大人，有出息了，毕业时还特意去转成全省联网的Call台，交了一年的台费，希望毕业后同学们还能联系到自己。没想到Call台没多久就倒闭了， Call台忽悠了我们，也将自己给忽悠没了。不单BP机，还有很多产品都是有时代性的，像录影机，VCD机，DVD机，纯屏电视机等，这些产品在新出的时候贵得离谱，几千上万元，用过几年后便被淘汰了。

    终于等到毕业工作了，带着无比兴奋好奇的心情离开学校，到社会上瞎转悠一段时间后，才明白了校园时光的美好。不知几时开始爸妈很少管自己了，过新年要给长辈发利是，才发觉家庭的重担不知觉间已经转移到自己身上。拼命干活赚钱，终于有了几万块钱，“首付、按揭、月供”这些曾经陌生的词就成了生活的主色彩。从出生到20多岁，都是寄住在亲人家或是租房子住，这种漂浮不定的生活促使我一攒够首付的钱就马上买房子，正是这种心急帮了我。买房后的几年时间里，房价涨了好几倍，如果不是当年糊里糊涂买了，或许越拖会越买不起房，从2004年至2014年，梅州的房价可能涨了8倍甚至更多，多么可怕的涨法。住上套房后，才明白套房其实就是和邻居共用一扇墙的房子，说话大点声就会吵到人。以前农村那种前有空地，后有菜园的房子在城里被称为别墅，以前山沟里养猪、养鸭、养鱼、种果树的地方被城市人称为山庄。农村人向往城里，城里人却向往农村，我想回农村，却回不去了，现在能回农村住单体楼的人，非富即贵，要有足够雄厚的财力才能做到。

    以前听到27、28岁，感觉好像很大年纪了，可一不小心，自己也27、28了，刚刚买房元气大伤的自己，不得不面对人生的另一件大事——结婚。那段时间特别怕过年，过年就是最多人问起婚事的时候，那种感觉既尴尬又无奈——我也想结婚呀，可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和谁结婚去呢？好在80后这代人男女比例失调并不严重，最终我还是结婚了，很快还有了孩子。孩子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一家人的生活重心，全家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孩子身上。一个，两个，三个，四年时间三个小孩相继出生，那段时间我被奶粉味和尿躁味交杂包围着，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人顿时就精神了，感觉被幸福累着又被幸福包围着。

    80后的拜年方式经历了写信，电话，Call机，手机短信，微博，微信，甚至微信红包，变化很快，在时代潮流面前我们只能随波逐流。80后当中有很多人，从当年立志做“万元户”蜕变到现在月供“万元”一户，逐渐成为时代的主力，成为社会的栋梁。我们当中有不少人已经是两鬓花白，皱纹加深，当年的白衣少年已不再年轻，不再轻狂。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去，卸下身上的担子，成为时代的边缘人群，这种老去因为有了下一代而变得不那么令人害怕，甚至让人期待。

    致终将老去的80后，青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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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