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牛婶这一辈子能把闺女水秀拉扯大也真不容易，本来山牛叔帮着大队开拖拉机，收收种种拉个沙石头什么的，有一定的收入，小日子很红火。可是山牛叔偏偏不走运，那年夏天为小学校里拉红石头，因为口渴在路边买了几个甜瓜啃，没有想到就有一辆喝醉了酒的大卡车大水牛一样向着他袭来，结果他就这样一声没吭地走了，那年水秀才只有九岁。
　　这么多年，守寡的山牛婶还是咬着牙关走过来了，到这阵子家又过的像样了，家里开着生意红火的代销店，起初她亲自担任老板，后来水秀没有考上大学，就接了她的班成了小老板。
　　这还算不了什么，主要的是山牛婶还在两年前当了远近闻名的所长，这件事情说起来很有意思，山牛婶那时看着小店，小店里的顾客盈门。山牛婶看着半大不小的毛头小伙子有事没事到这里来串门,他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反正不是冲着她就是冲着水秀,不用猜也是这么一回事。大婶一想，现在强调要抢抓商机，俺看这就是商机，光靠小店收入可是太少了。这以后山牛婶便开始了媒婆生涯。而且成功一对，她山牛婶就可以收入点，这生意又不用本钱，只是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搞点感情投入就可以了。起初由于她的身份问题传言太多没有多少人相信她，可是山牛婶一个不行就再说一个，有时干脆把店门关上也要保证说媒的时间，日子长了，她还真是成功了，村会计小省拨拉着算盘进行的权威统计，山牛婶这两年居然说成了60多对，用时髦的词儿来总结，就是成绩极为显著。
　　谁也想不到的是，山牛婶竟然还受到了县里的表扬，县妇联主任在回答一个下级关于山牛婶说媒还要收费的问题时是这样说的：当媒婆是要跑腿的，适当的收点劳务费无可非议，婚姻介绍所不也是收费的媒婆么？山牛婶说成了这么多对小两口，给社会带来的安定因素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说的也是，于是山牛婶的先进就当上了，还戴上了大红花，领到了“优秀乡村红娘”的荣誉证书，还得了1000元奖金。嘿，该着山牛婶走运。
　　山牛婶凯旋归来,可是给村里争了光要了面子,满心高兴的支部书记老黑调皮又不无感激地说道：“婶子，您老人家就是厉害，咱靠山圩子村的知名度竟然叫您给高高地提上去了，得得，侄子明天就安排人给你挂个‘山村婚介所’的大牌子，正式公布你当所长。同时我在代表村支两委感谢老婶子的同时，也非常衷心希望婶子，别忘了给你侄子介绍个小蜜。”这个家伙说着说着就没有了正经，水秀笑得弯了腰.山牛婶对着老黑的腚啪啪就是两巴掌，也不仅笑了：“你个小儿羔子，涮老娘啊，当心俺把你的小芝麻官给撤了。”老黑随手摸了两个糖块放在嘴里，笑着说：“你撤了我谁给你公布所长”？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第二天，老黑真的像变戏法一样给代销店上挂了一个牌子，说是将就着点，村里也是这样，一个地方，两块牌子，婶子您和水秀分别办公就是。“你个儿羔子，胡子一大把了，还长不大。”山牛婶又是一巴掌打在了老黑的屁股上，老黑说所长您忙，俺开会去了。
　　从此，山牛婶就成了媒婆所长。
　　一天婚介绍所里来了一个中年汉子，红红的脸膛，壮壮的身材，虽然是庄稼人，但是周身投出一种文雅的味道。这个人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水秀说您想买点什么呀？来人说俺什么也不想买，俺是来找你们所长的。水秀说俺娘去北庄了，一会就回来，您坐在这里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来者说水秀你不认识俺呀？水秀摇摇头说不认识。来者说你娘是俺的老同学，俺儿子东营是你的同学，这会不可以再说不认识俺了。水秀一听赶紧端茶倒水，脸儿红朴朴地说：“原来是振山叔到了啊，您可是贵客啊。”振山笑了：“把你叔还当贵客啊？今天俺也是路过这里，想和你娘说点事情，坐一会就走的。”水秀说叔您多坐会好了，脸更红了。
　　山牛婶过了一会就回来了，感情两个人都很熟悉，就寒暄着到堂屋里去了，这里水秀的心里还在嗵嗵的打着小鼓。
　　只有一袋烟的工夫,振山就走了,水秀见娘很高兴样子,就问振山干什么来了,山牛婶说还能干什么,给咱送生意来了,水秀说是什么生意?山牛婶说还能有什么生意,就是叫俺给东营说媳妇呗？“什么什么？”山牛婶看着闺女的样子有点古怪。水秀扑哧笑了，说没有什么，你去说就是。心里话：俺的娘，你有本事你就使大劲去说，吹破天你也成不了，俺看这回你算是赔定了。
　　第二天，山牛婶就骑着她那辆旧女式车去了东营家。说句实在话，山牛婶虽然与振山是小时侯的同班同学，可是这么多年就想着东村里有个同学振山，可是谁过的什么样可是一点不知道。到了东营的家里，振山十分高兴，连说好快。山牛婶一看东营家里里外外的摆设和城里的差不多，就问振山为啥不给东营说媳妇？振山说他婶你不知道，自从东营娘走了之后这亲事提了也有好几起了，可东营那个东西就一个都没有看中，谁知道他挑什么样的啊？
　　“振山，东营娘怎么了，俺不是听说她好好的吗？”山牛婶一听吃了一惊振山叹了一口气：“唉，是好好的，可是走了一趟娘家就没有回来，和水秀爹一样是出了车祸。”振山一说，两个人立刻陷入了极为痛苦的回忆之中。过了老半天振山才抬起头来：“吃饭穿衣，俺倒是好说，可是东营不行啊，赶紧给他说个媳妇就了心事了。”“说的也是。”山牛婶这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振山掏出200元钱递过去，可山牛婶没有接：“这个不用忙，说不成媳妇不要跑腿费。”振山把钱收回来，说随你，以后少不了你的跑腿费就是。山牛婶要走，振山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果有合适的老嬷嬷，也给俺扒拉一个。”山牛婶没有开腔，似有嗔怪地瞪了振山一眼，骑上破车走了。
　　山牛婶连着给东营提了好几门亲，就是不见东营有个笑模样，她心里想这回八成是遇到茬子头了，这说媒也和做生意一样，要着了硬不开窍的，你就得往里赔。
水秀看着娘犯愁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心里话你这才在哪里？你要是继续说还会继续赔，不信走着瞧。你加劲说好了，女儿也借这个机会考验考验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俺男人的那小子，想到这里，水秀早已羞得面颊红晕。
　　转眼间到了花红柳翠的春日，山牛婶有骑着那辆破女式车往东营家里跑。水秀说要不就不去？可是山牛婶说决不可以放弃，就不信这个碉堡攻克不了。水秀调皮地说：“娘，给东营说不着媳妇不要紧，你可千万别把自己赔给了振山叔。”山牛婶登时脸就红了，骂道：“死丫头，这是说娘的话吗？唉，娘老了，没有那个心思了，等你出了嫁，娘就自己过……”山牛婶突然觉得嗓子发涩，想哭。水秀过去抱着娘的脖子：“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振山叔的人品真是没有说的呀！”山牛婶看着远处，没有再说什么。
　　山牛婶走在路上，心早就相象起来了，唉，难道你真的看上了那个老振山了吗？要不你天天往人家跑什么？说不成东营的媳妇咱不挣那份钱不就可以了，干吗还去啊，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呀？唉，老振山身子骨好棒啊，死鬼你走了整整十一年了，都是俺为你守着过来的啊？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俺也想找个人家啊，你看那些电影电视上，那些相亲相爱的人儿，亲个嘴什么的，多好？山牛婶想着想着，脸皮子就发烧了，唉唉。老不正经，水秀都大了，想这样的事情也不觉得丢人，可是俺这样想错了吗？
　　来到东营家一看，大门没有上锁，里面的门闩子却插的很紧。山牛婶伸手就敲。“谁？”振山明显有些惊慌的问道。你说山牛婶那个气啊：“还能是谁？水秀娘！”“等一下。”好你个振山老东西，别人都说你好，水秀也夸你，可你大白天却把大门插得很紧，你说你不干坏事你再干什么。刚要开口骂，却没有骂出口，心想你算老几啊，你只是一个媒婆啊，人家振山那么壮实的男人吃点荤腥人家也不碍你的事情啊。唉，管他呢，说句话走人好了，咱是为了钱，给东营这个小狗日的找了媳妇再狠狠敲你不迟
　　山牛婶正想着呢，振山开门来了。她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呜呜地哭出来，她看到的和她想到的反差太大了。原来振山在自己在扎着围裙在烙煎饼呢，这哪是男人干的活啊。振山说他婶子你不是说后天来的吗？咋地今天就来了？山牛婶含泪轻嗔：“我今天来就不可以了。”说罢就把外衣一脱来拽阵山的围裙，振山说不用不用，我经常自己烙的，俺爷俩饭量大，光去卖也不是办法，省点钱留着给东营娶媳妇得了。山牛婶一听这话，泪水还是哗地流了出来，因为自己就是拉扯着水秀这样过来的啊，自己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有多么难。
　　山牛婶很熟练地烙着煎饼，黑黑的头发有几缕粘在了鬓角上，那种神态真是好看啊，振山真的有些不敢抬头了，可是又禁不住，再看，就见山牛婶的胸脯竟然还那么一起一浮地生动着，露出的白脖和小手腕子直晃眼，怎么看山牛婶都像是只有30来岁的女人。啊，真的不敢看了，振山低下了头：“妹妹，给俺也找一个的，有门了吗？”这是振山第一次喊妹妹啊，山牛婶心又砰砰跳了：“谁知道你找个什么样的啊？”“俺，俺想找个你这样的。妹妹俺说句话你可别生气，和俺过吧？”“你不嫌俺老？”“不，还怕你嫌俺呢？”“俺，……”振山就抱着山牛婶不撒手了。山牛婶晕晕地说：“你个大坏蛋，插上大门啊……”
　　山牛婶就这样把自己赔给了振山。
　　山牛婶从振山叔家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见了闺女水秀像是偷了东西一样。水秀见娘这样，心里也有了底了，可就是故意不答腔。最后还是当娘的开了口：“丫头，娘要是真给你找个爹你恨娘吗？”水秀小腮邦故意鼓着：“那就看找谁了，要是找了振山叔，俺不但不恨，还会天天叫老爹。”“死丫头，娘就是找的你振山叔。”声音很小，可水秀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娘，咋样，把自己赔进去了吧，好了，俺有老爹了。”扑上去啃了娘的脖子一口。
　　隔了几天,山牛婶和振山叔两个就到乡民政所里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国家刚刚承认的小两口才来到家里，和人家一起到南方贩运绿化树苗的东营正巧也回来了，一看这情景心里也非常高兴，说爹娘你们也不要张罗着给俺说媳妇了，其实俺已经有了恋爱对象，爹娘你们要是不反对，俺今天就把她带来，她还没有到过咱们家呢？
　　“好小子，赶快去把人带来好了，叫你娘也看看。”“你这个小儿子来，我不腿都跑断了，感情你早找着了。”东营挠了挠头，也不答话，就骑着自行车跑了。
　　不一会，东营就把他谈的对象带来了，人家丫头老远就甜甜地喊爹娘，这一喊不当紧，差点把老两口字喊傻了。原来那丫头正是水秀。
　　山牛婶心想，这回说媒俺可真是赔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