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嗅到了他嘴唇上的血腥气，天好冷，血凝固在空气里，摸上去，冷冷的。用尽力气在这血色里，我微笑起来，故事有这样的结局很好。

兔

这个冬天的森林笼罩在一片肃杀中，几个猎人带着他们的枪来了又走，从此以后我找不到同类，它们仿佛在那一夜后集体失踪了，也许是和杰克一起去了叫做天堂的地方，只是我呢？

停下来，我听到什么声音，是不属于我们的脚步。然后，他就出现了，在一簇灌木丛后，带着诡异的笑。我开心起来，这是最好的归宿吧，因为他是一只狼！

狼

这个冬天特别地冷，叫做人类的动物袭击了这个森林，于是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安妮。他们都说，狼是注定孤独的动物，我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可现在我的肚子和我的心一样在冬天里空空荡荡，一阵狂奔后，我看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猎物，我想我是笑了，因为她是一只兔子。

兔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却没有逃走的打算，我知道如果自己努力，未必会成为他的食物，只是这样没有意义。过了今天，我还是孤单一个，还是要为生计奔跑，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我要去找杰克，在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于是，迎着他一步步过去，我闭上了眼睛。

狼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没有逃跑的意思。这是一只奇怪的兔子，闭上了她一贯胆小的眼睛，她疯了吗？还是我疯了？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最初要吃掉她的欲望，这种游戏并不好玩。我累了，就算我现在饿得要倒下。这个冬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安妮浑身鲜血地躺在雪地上，然后是一只莫名其妙的兔子大义凛然地死，我要好好想一想。

兔

他转身跑开了，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难道他不是传说中的狼？我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紧紧地跟在身后，紧紧地跟着，我渴望他能转回头看到我，我渴望他能像真正的狼一样毫不犹豫地吃掉我，然后舔舔嘴唇，说味道好极了。这种死亡对我来说，是彻底而快乐的。

狼

我知道那只可怜的兔子跟在我的身后，她一定吓坏了，把脑子吓出病了。站住、转身，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嘴边荡起模糊的笑，那抹笑很熟悉，安妮从前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对着我笑。

安妮！

兔

冬天里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发生，从前我的外婆对我说，因为在冬天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能量，它会冻结所有生物固有的思维，让它们不由自主地疯狂起来。

我寸步不离地跟着那只狼，等待最后的结果发生，而他却只是在野地里漫无目的地疯跑，停下来再用眼睛一遍遍地打量着我，仿佛我不是兔子，而是他的同类。他的眼神很怪，时而冷漠，时而热情，时而诡异，我却在他身上嗅到了这个冬天里唯一的温暖，一种从来是做兔子所恐惧的温暖。

狼

我开始习惯有一只兔子跟着我在这个冷漠的森林里奔跑，停下脚步就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种感觉很好。我从来不认为孤独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安妮在的时候不是，安妮走的时候更不是。还好，至少有一只兔子陪着我疯狂，虽然我不知道她可怜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可能她像我一样害怕孤独。

停停走走，分头找食，再不约而同地走回到一起。兔子给我的感觉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和安妮在一起的时光，安妮曾经很人类地说过，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吃饱了那么简单。我开始想念安妮了。可跟在我身后的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兔子。

兔

深深积雪下面，能够果腹的草根越来越少，我一天比一天虚弱，而他，总是没有吃掉我的意思。我开始担心，因为发觉自己日复一日地依赖他，就像从前依赖杰克。

杰克！那个从我生下来就注定相伴的杰克，那个总是会找到好吃的松果给我的杰克，那个有着温存的杰克，好像就在不久以前，那个与我并肩前行的杰克。而现在只有走在这只狼的身后，我才不会感到绝望。在这个大而恐怖的森林里，只有他，是我最亲密的伙伴。就算他从不对我说什么，但在他的眼睛里，我找到了久违的东西，那是从前只属于我的眼神，那是与危险纠缠的眷恋吗？

故意与他走得很近，我可以嗅到他身上狼特有的气息，陌生的味道带着不可抗拒的狂野，他坚硬的体毛时不时擦过我的身体，我开始兴奋，全身发抖，我以为他终于可以吃掉我了。可他只是走得远些再远些，又一次用驯良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

狼

她和我走得越来越近，难道她不明白，她身上的味道对我越来越空的胃是最大的剌激吗？她柔软的毛擦过我的身体，那是与安妮完全不同的感觉，轻轻地，白色毛皮下覆盖下的肉体颤抖着，是这个森林里唯一属于我的温暖。我不能抗拒，可我是一只狼，一只在这个时刻应该毫不犹豫地咬断她的喉咙的狼啊！我只有选择离开，远远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有着埋怨，是埋怨吗？怨我离她太远，还是走得太近？

兔

我最清楚，深冬完全来临了，他可以找到的活物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断粮。他唯一能吃掉的，就是身边的我，虽然我们对彼此的依恋越来越深。

狼

深冬彻底地来了，我可以找到的活物越来越少，除了身边的她，虽然我们看对方的眼睛一日缠绵一日。

兔

他终于在累积的饥饿中倒下来了，他身上的毛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泽，还有紧紧闭着的双眼。一只完全失去进攻能力的狼，一只倒在兔子身边的狼。

这个世界太怪诞了，我没有一点点快乐和侥幸，甚至会感觉害怕，怕他会像杰克一样去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怕在这个森林里又只留下我一个，怕死亡不肯来找我，却知道怎样才能将自己体温毫不保留地传递到他身上，我是一只无能的兔子，我没有办法保护任何最爱，难道我只能像那日看着杰克离去一样，再一次看着他永远地离开我吗？

狼

终于我倒下了，饥饿让我耗尽了身体里最后一点能量，然后以极不光彩的姿势倒下了。恍惚间，我看到安妮在不远处向我微笑，同那只兔子一模一样的微笑，可是那只兔子呢？她是不是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日日相伴的危险？还是会留下来看我一点点死去，她会流泪吗？我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只等待死亡之神将我带走，天堂一定是没有冬天的地方，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感觉到来自那里的温暖了，从腹部开始，只是还很微弱。再见了，这个冷漠的森林，再见了，我最后爱过的兔子，请你记住我。

兔

只有我！只有我的身体我的血液可以让他重生！也许这样的方式是他和我都想要的，从一开始，从我们的游戏开始不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吗？只是我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到我刚刚开始对这个森林感到眷恋，游戏却要结束了。

抬起头看他最后一眼，他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痛苦地躺在地上。低下头我咬破了自己的爪子，血一滴滴流到他的他的唇边，天太冷了，红色的液体很快就凝结在空气中，摸上去像他的嘴唇一样冷，然后我看到他皱了一下眉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唇边，最后吻了一下他的唇，让我们结束这场疯狂的游戏吧！

狼

朦胧间，我嗅到了一丝血气。是的，是血！难道有东西可以吃吗？我得救了吗？我马上就可以站起来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地在森林里奔跑了吗？是的，只要我喝下这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在我唇边，一定是安妮，是安妮为我找到了食物。哦不，是兔子。毫不犹豫地咬住那个动物的喉咙，久违的血液涌进我的身体里，鲜血的味道是那么醇美，上帝啊，我就要活过来了！

我听到重重的叹息，在我的耳边，那么清楚那么熟悉，好像不久以前的一天，在那簇灌木丛前面一只兔子的叹息。

挣扎着睁开眼睛，我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兔子的脖子无力地垂在我的肩上，喉管里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我的身体，甚至我的嘴角还在滴着她的血液，热热地，溅在雪地上面，开出大朵大朵触目惊心的红花来。

兔

他醒过来了，他的眼睛里带着恐惧，他被吓坏了吗？是因为我的样子，还是因为他喝下去的是我身体里的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天堂的门口，杰克站在门前看着我，一直看出眼泪来。有热热的东西流到我的脸上，为什么他们是红颜色的，为什么他们落在雪地上，会开出触目惊心的花来？我太累了，我真的需要休息了……  

狼

  作为一只狼，我干了这辈了最无耻的事情，在一只兔子面前流下了最后的眼泪。终于我得到了重生，却失去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