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山里的黄昏，

尤其是秋天的黄昏。

    18岁，方桦爱上了山妹子，山妹子长的好看，村里人叫她蝴蝶姑娘。
    蝴蝶姑娘每天都躲在方桦教书的课堂外偷听他给孩子们念书，然后把洗好叠的平平整整的衣服放在课堂旁边方桦睡觉的破土屋里，再从怀里掏出一些吃的放在枕头上。
    蝴蝶的爹说：“你别做梦了，人家是城里人，迟早是要回城里的，哪天人家拍拍屁股走了，看你怎么嫁人。”
    秋天到了，孩子们要帮家里收庄稼。方桦有了空闲就在课堂的后山上给蝴蝶吹口琴，蝴蝶不眨眼的听，生怕一眨眼那好听的声音和俊俏的面颊就飞走了。她很想试试，也想吹出一些美丽的声音给方桦听。
    蝴蝶是个灵慧的女子，很快就能吹出曲子了，方桦把口琴送给了她。忙完手里的活计她就偷偷练习方桦教她的曲子，她为自己的一个梦陶醉着。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爹火了，一阵怒骂之后用锄头把口琴砸个稀烂。
    第二天，蝴蝶家的烟囱没有冒烟。
    蝴蝶的娘生下她难产死了，蝴蝶的爹怕闺女受委屈，单身养大了女儿。蝴蝶很懂事，从小就学会了照顾爹，她不在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了生气儿。爹以为闺女在跟自己怄气，可是一连几天都不见蝴蝶回来，他急了，找遍了蝴蝶去过的地方。后来，村里几十号人在去镇上的山路沟塘里找到了她。她的身体已经被雨水冲来的沙土埋了一大半儿，一个断树枝从蝴蝶的太阳穴xue2钻进头里，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把口琴。
    蝴蝶的爹疯了，他默默叨叨的重复着一句话：“该把这只手剁掉，该把这只手剁掉……”

城里的青年陆陆续续都回城了，方桦没有走。他把蝴蝶埋在了自己那间破土屋的后山上，每天黄昏的时候都坐在坟前给蝴蝶吹口琴。
    蝴蝶的爹死的时候忽然清醒了，他把方桦叫到身边说：“别守着了，回去吧，你不欠俺们什么。”方桦应着，给老人换好衣服，埋在了蝴蝶的身旁。
    方桦后来做了镇子里的正式老师，直到退休。离开学校，他承包了蝴蝶和她爹睡觉的这片山，翻修了破土屋，在山上种满了桔树，那是蝴蝶爱吃的东西。他白天侍弄果园，黄昏就在蝴蝶的身边吹口琴。琴声响起的时候，黑黝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口琴在他的嘴边来回晃动，那声音时而低沉，时而清扬。他似乎早已经不再悲伤，只凭风带着琴声在山里打转，远了，回来，近了，又离去。

    都说，秋天是死亡的开始，可我却忽然觉得秋天美的像一首诗歌，读起来能感觉到心的颤动。特别是山里的秋天，黄昏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那么绚烂、宁静。让人不由得有一种冲动，只想搬进这个山里，在每一个夕阳落山的日子等待口琴的声音响起，直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