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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街,碰上了隔壁的邻居。她说要去买一些饼干之类的东西,给家里的老父亲作点心下酒。她一说,我就想起我的父亲来。父亲也喜欢香的炸的东西,只可惜肠胃不好。我跟她说,以前我也常常买给我的父亲,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
天空中,雨丝不知何时下起来的。街头的榕树老叶子还未落尽,枝头已绽出淡淡的新芽。细细的雨丝湿润了黑灰色的树枝,也湿润了那嫩绿的芽儿。我慢慢走着,看雨水一点点地潮湿了天色,潮湿了远处的街道,潮湿了人们的背影。汽车匆匆而过,抛下几声湿哑的喇叭响。枝叶疏落,鸟儿无处躲藏,偶尔唱个调子,也是湿湿的,扬不起高音来,“唧唧”两声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继续逛,脚步随意地走进一间服装店。店里看见一件外套,摸起来实在舒服,颜色款式又是父亲喜欢的,忍不住摩挲着,停留了好一会儿。老板娘上前来,热心地介绍衣服如何如何的好,价钱如何如何的实惠,我微笑着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她以为我嫌价钱贵,又一个劲地说可以便宜一些给我。那一刻,真是心动,特别想买下来。可是,买下来给谁穿呢?
老板娘仍然一腔热情,可我的心头湿湿的,赶紧低下头走开去。离开店门老远,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仿佛不买她的衣服是我的错,回过头去看看,她站在门口,也是湿湿的一个影子。
又继续走,感觉鞋底湿湿的,裤脚也湿湿的,脚步变得沉重拖沓起来。人们都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走过,赶着回家去,并不在乎鞋子到底湿了没有。风也匆匆忙忙经过,不知它要赶到哪里去,总之也是湿湿的,不如往日里的清爽。
十字路口,指示灯刚好是由绿转红,停下来慢慢等。雨依然轻飘飘地下,丝丝缕缕像绣线一样,那么耐心地绣,一针一线地绣,把眼前的一切绣成了烟雨蒙蒙的风景画,这时候当然也是湿湿的。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人们赶紧穿过斑马线。曾经,我和父亲也在这个熟悉的路口等绿灯,又手挽着手走过去。
终于回到家了。才是下午五点多,感觉已经是夜晚了。打开门,风比我更着急地挤进门去。窗外的雨仍在没完没了地飘,房间里到处都是湿湿的。拿起梳子梳头发,对着镜子,不知道是镜子蒙上了雾气,还是我的眼底笼着水气,只觉得迷迷蒙蒙什么都看不见。厨房的墙壁都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滴,有些地方甚至凝成了泪珠般大的水滴,沿着光滑的磁块流下来,划出一道道痕迹,像谁刚刚流过泪的脸。窗台上都是雨丝来过的脚印,窗纱是湿湿的,那窗前的三叶草收拢了它的叶子挂在细长的茎上,也湿湿的,像一颗颗流泪的心。索性把窗户拉开,让风进来吧,带走湿湿的忧伤,只留下念想。
随手拿起一本书,却怎么也翻不开上次看到的地方。书页也湿湿的,好像粘在一起了。把书合上,心想我该做些什么好呢?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湿湿的,在等着太阳出来把世界烘干。我也只有等太阳出来了才有心思去做事。
父亲,我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你了。可是你看,我一想你,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
张维耿: 这篇散文连续出现了13个“湿湿的”,加上湿润、潮湿、湿哑、湿漉漉等,用雨湿来烘托泪湿,读来感人。“细细的雨丝湿润了黑灰色的树枝,也湿润了那嫩绿的芽儿。”“看雨水一点点地潮湿了天色,潮湿了远处的街道,潮湿了人们的背影。”我特别欣赏这两句,句中移觉的辞格用得很好。
可叶子: 看了张老的话,特意去查找了一下,看看什么叫“移觉”,原来是一种修辞手法。很开心又懂得了一些东西,望张老以后多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