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早就醒来了。拉开窗帘,就看见窗台上的花,又长出了尖尖的嫩叶子,碧色可人,那些宽大的叶子则墨绿油亮,使人禁不住想要多看两眼。记得这些花是楼下的一位老人送的,她家的花儿长得过密了,丢掉又舍不得,便分一些送我。说它们叫“一帆风顺”。每年春来的时候,花的根部就会冒出一个个花苞,接着一株株地往上窜,朵朵洁白素雅的花就在花株顶端悄然而笑。
我喜欢它们,但我不喜欢它们的名字,觉得没什么可以一帆风顺,不管是花,还是人,还是什么事。所以我叫它们“小白”。想来原本它们是没有名字的,也不是为了人的欣赏而努力生长开花的。它们一直默默地生长,我只是偶尔给它们浇浇水,它们便花开花落怡然自得。
只一次,那年的冬天很冷,它们的叶子都冻焉了,眼看一片片枯黄,到最后全都没了。为此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一直没去处理那花盆。可让我惊喜的是,年一过,它们又冒出绿叶子来了。原来它们没死。后来反而越长越茂密,到今年春天竟然把花盆都撑破了。我把它们分一部分水养在花瓶里,放在窗台。没想到水养的长得更快,叶子更是浓绿醉人。
它们便一直那么安静地长着。
那天上午,又在楼梯口遇见了送我花的老人。她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眯着眼。明媚的阳光下,安详的脸色还是那么红润,只是更瘦了些。我向她打招呼。她依然安然地低着头。旁边她的丈夫连忙替她回答:“向你问好呢,老婆子!”
有五六年了吧。病了一场,她就那么躺着,坐着,好几年的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过了。常常在阳光灿烂的早晨遇见她,老头子就陪在身旁。 她神情舒然,看起来像在美美地享受阳光的温暖;他有时把两只胳膊支在阳台上久久地望着远方,有时在一旁悠闲地看报纸。那一幕很温馨,也很安静。
在我的印象里她很爱笑。那种爽快、没遮没掩的笑 。那时她常常早起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着。上楼的时候 ,上几个台阶累了,又停下来歇口气 ,累得脸色通红。她太胖了。问她要不要帮忙,她笑着叹气:“没事,人老了就是腿脚不方便。”
忽然听到她患了脑溢血,差点就救不回来了。那仿佛就像一个虚幻的故事,让人不相信。但故事都来源于实在的生活。这些年里,外界在她的眼里也许还是那么熟悉,也许一切都不存在,但她坚强地活着。就像那年冬天,掉光了叶子的“小白”,一直努力地活着。
有人说:“像她那样活着和离世有什么区别呢?”
有人说:“幸好活过来了,就是变成植物人,也好过死去。”
有人说:“她这么活着,只苦了家人,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
不久,似乎没人再提起过关于她的话题。
不管我高兴还是伤心,“小白”一样怡然自得地花开花落。不管别人是惋惜,还是淡忘,那位老婆婆依然安静地活着。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魅力。他不因为你的喜欢、留恋而存在,也不因为你的厌倦、你的漠视而消亡。一个生命活着,本质上只为他自己存在。
冬天快来了。但我知道,不用多久,那些花儿又会在枝头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