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九月了，与以往的感觉不一样，我突然发觉我不用上学了，这使我很高兴。还在清晨的时候，我仿佛又听见了课堂上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都上学去了，我连忙穿衣下楼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书包，那个充满了灰尘的黑布书包，它不见了，它是不是又被老师扔出了教室门外……我吓得从梦中醒来，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回忆起我的求学生涯。
       我被老师赶出校门时，老师对我父亲说，这个孩子大恶劣，教育是不到的了。削廋的父亲沉默不语，打着布满泥桨的黑色嘉陵摩托车，大声喝我：走吧，别在这丢人了。我在车后座上紧紧抓住父亲身上的泥巴，生怕它们不接受我似的，回家后父亲说了，不要读书了，跟他去做泥水匠。才做了几个月的泥水匠，村里的伯父又来了，可能是见我白净脸上布满的泥桨，伯父伸手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一块，就对父亲说，他托人寻了关系，叫我明天去东山中学读书，父亲垂着点了点头，还是一样沉默不语。
       伯父托的人是泰国华侨，校长们游新马泰的时候，招呼了他们一下，学校给了他一个名额，华侨就说了，就照顾村里的小孩吧，于是失学的我重新上学了，那天，我说不出的高兴，可能是伯父也觉我污脏的缘故，并没有陪我一起，我手里孤零零拿着录取通知书，踩着新凤凰牌单车，就去上学了。
       东山中学是与梅城大部分学校不一样的中学，不但是它门口的四个柱子特别大。我去的时候，大门没有开，只能从侧门下车推了进去。如果你想骑着单车游它一遍，看看风景，这想都不要想，顾名思义，东山中学是一座建在山背上的学校，你首先得放下单车来，爬上一段很陡的斜坡，然后走上几步平地，又开始上坡了，不要以为这样就到了学校，抬头一看，还是悬崖峭壁，如此回环一次，还要一次，才到了学校的办公楼，假如你不这样做，贪懒沿着山间小路走一遍，你会发现你又走回原点。如此此般，我才顿觉这个学校是不好上的，事实果然如此，我的班主任是个严肃的人，整天没有好脸色，让人活泼不得，好在他安排我坐在了最后面，他也从不喜欢我，上课的时候，他摇头晃脑，也只摇到我前边就掉头走了。
       这样就好了，老师的漠视，使我有时间，注意这间学校来，初初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坐一张桌，没有人说话，听课的时候，好不容易听懂一节，他们就跳过去了，原来他们己经读了一遍，只是粗粗地复习了一遍，我翻书的手都来不及赶到，他们就开始做练习题了，这使我很气馁，一声叹息，后面听讲已是天书了。难过的日子没几天，又来了位新同学，我高兴着以为有伴了，有话可讲了，那知来了位睡虫，每天上课除了睡还是睡，渐渐地我也染了这种陋习，开始大睡特睡，但耳边传来的读书声鞭策着我，几次我抬起头来，学习再学习，才交了一位五华硬汉，教了我些许课程，直到有一天，他问我是党员吗？我说不是，那边厢就传来异样的眼光，我才明白隔膜已经拉开。我又重新开始了一个人在学校游荡，好在这所学校的友谊并不同我以往的学校一样，各种方言，各种差距，各种学习，只有小便的时候，我才发觉上厕所的路上才有成双成对的，这里的女生走起路来，目视前方，几乎看不到明眸，也就是我在游荡的时候几乎没有电眼可传给她们，我也不可能在厕所边徘徊，志在必得，两排排大大的厕所飘出的气味，赶消了所有春天的气息。
       学无所成，情无所获，有时想恩怨总有一些吧，就像前面的学校一样，弄了一个恶劣的名声也好，但脑中每每想到父亲沉默的双肩，我便老实起来，只用一种眼光擦过身边事物，观察他们欢喜和悲伤，可能是里面高手如云的缘故，他们大多面无表情，匆匆前行，志存高远，这种日子久了，我己是了无生趣，索索然要使人忧伤起来，这种情感无处释放，郁闷心中，我生病了，等到同学们来看过我以后，我才打消了打工的念头，又在学校时游荡起来。
       一年过去了，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坐了又坐，幽暗的潮湿的图书馆人不多，但小说收藏颇丰，特别是译制小说，学校的时光就这样凝聚在小说中度过了，待到父亲沉默的双肩在耸动，原来我才明白，父亲承担不起这借读的学费，我毅然毫不眷恋的升起了打工仔的人生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