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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师生,万里诗情
──中大校友黄海章教授与泰华诗人黎任的情谊
张 维 耿
我珍藏着一册1989年出版的《黎任诗选》,是我2002年访泰时黎任先生的遗孀李双宝女士送我的。细读之余,为黄海章教授和黎任先生之间的深厚师生情谊所深深打动。
我1988年访泰期间,有幸认识了时年74岁的黎任先生。黎任先生曾就读于中山大学化学系,毕业时获理学士学位,留校担任助教。抗战期间他先后赴柳州、桂林两地工厂做技术研究工作,战后辗转到了曼谷。黎任先生除研究工业理论与技术知识外,平日爱好古典诗词和书法,为曼谷华人诗坛著名诗人,任泰华诗社名誉社长,获菲律宾来福大学授予名誉文学博士学位。
黎任先生曾就受教于黄海章先生门下,获益良多。到了晚年,黎任先生常寄诗作请教黄海章教授。他后来辑录了自己的部分诗作,寄送黄海章教授,并请为之作序。黄海章教授慨然应允,还为黎先生的另一册《嘉应文学史》题签。
从《黎任诗选》中黄海章的《序》和黎任的《跋》中看到,黎任曾将收入诗选的全部诗稿寄给了黄海章教授,黄老仔细阅看后,删去了其中的次韵应酬之作,存其精华,称赞黎任君“专治化学,余事为诗,乃能臻此境界,亦可谓卓然独异者”。序中对黎任先生的诗作多有褒扬。其中感乱伤离的诗句如“乡心千嶂外,诗思乱流中”,“廿年忧国泪,遥对大荒流”,“昏黄月色悲羸马,磊落云烟起浪鸥”,被誉为 “顿挫沉郁,动人观感”。他如悼亡兄壮没柏林诗句“风尘荏苒啼痕满,客旅萧条绮梦收”,“弦歌共乐家何在,烛影摇红泪未干”,黄老赞曰“语语皆自肺腑中淘出,具有深刻感人之力”。至于写景之诗如“数点梅花供晚笛,一声鸿雁入新词”,“谁吹玉笛三千里,韵绕江城五百年”等,黄老称其“风致嫣然,豁人耳目”。
1985年,值黄海章教授88寿,又是从教60周年之际,黎任先生作了七律四首相赠。兹录两首如下:
回首程门五十年,重逢何日一茫然。江山遍处培文藻,天地无私续昔缘。
十里蒸霞翻旧梦,半林滴翠起新烟。云涯遥作期颐颂,未许旁人唤谪仙。
铁岭头塘共一庄,金鸡盘石矗高冈。水成腰带环村廓,松结龙蟠傍庙廊。
别梦何曾归翰苑,胜游几度入诗囊。山城往事浑如昨,犹记当时旧讲堂。
(见《黎任诗选》20-21页)
诗中可见黎任先生曾两度受教于黄海章先生。早期是在五十年前 ,即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就读于梅县梅州中学之时;嗣后是抗战期间中山大学北迁到有“金鸡岭”名胜的山城老坪石之际。
每逢中山大学校庆之日,旅泰校友均相约聚首庆祝。1962年11月11日夜,旅泰同窗为庆祝母校校庆,在曼谷天宫楼聚餐。是夜适逢泰国水灯节,明月当头,灯歌处处,黎任先生即席赋七律一首:
十一双修祝万秋,星辰齐拱月当头。红棉劲秀沧桑外,泮府光华烂漫浮。
横枕白云观日出,斜伸黄浦濯长流。飞觞遥庆天宫夜,处处灯歌到酒楼。
(见《黎任诗选》30页)
身在异国他乡,昔日羊城之红棉树,白云山,黄浦港,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如在目前。
《嘉应文学史》一书为黎任先生病笃时嘱咐长子道纲刊印的,于黎任先生辞世后三年在曼谷出版,封面印有黄海章教授亲笔题签。黄海章教授已于1989年辞世,应是他老人家在世时为黎任先生题写的。
黎任先生贺黄海章教授88寿诗中注曰:“近年来始得续与黄老师通讯请益。”可想而知,他们师生两人恢复通信当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这时黎任已近七十高龄,黄海章教授则已八十有多了。想必是师生二人自坪石一别,一直无缘相见,而到了垂暮之年虽远隔千山万水,依然鸿雁往来,切磋诗文,其情深谊笃也真可谓难能可贵,世间罕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