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杂感
(一)
佛讲,人必须破除我执,才能登上解脱的彼岸。
可问题是:
“我”是那个我?“彼岸”又是哪个岸?
按照《六祖坛经》的说法,“我”应该是指福德资粮本来具足的“佛性我”,彼岸即是离苦得乐、出离轮回的“成佛彼岸”?
佛教的内核是“中道”。
因此,归根结底,应该无我亦无无我,无此岸亦无彼岸,方为究竟彻底,正所谓非法而非非法,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哈哈。
但是,我等凡夫,不具法眼,更无慧眼,以肉眼凡胎观察自己,里面似乎确实有好几个"我":贪嗔痴慢疑,神性魔性人性兽性,不同成份比例,林林总总、交杂融汇。剪不断理还乱,拉拉扯扯卿卿我我之间,其实大家都是老相识,所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究竟又该爱惜那个抛弃那个?
因此,古人讲:“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心贼已然难破,心魔岂不更甚?
因此,成佛,简单说来,即是剥离自己身上非佛的“我”,只留下佛性的“我”罢了。
但一切对常人其实很难,目标也太过于高远。
从普通众生来讲,纯粹的好人是佛的境界,纯粹的坏人却是魔的底气。
而这两者的旗下,皆有众多粉丝拥趸,互不服气、争斗不休。
我等常人,两者皆担不起,也做不来。
只好认命,两边不靠,畏畏缩缩,两不得罪,如风如雾如电,于刹那短暂一生,争取活得平安、坦然、知足,也于种种必然的苦中痛中,稍稍贪图些儿人生的小舒适小安逸小财小色小名小利。
这类人,佛陀悲悯指为凡夫,魔王不屑称为蝼蚁。
因此,佛魔打架,谁胜谁负,与我凡夫蝼蚁又有何干?
(二)
修行之人,为了来世,必然要先舍弃种种作为人的可怜巴巴的一点现世“小安逸小享受”。
按照佛教戒定慧的修行次第,必然是“戒”字为首。
《西游记》里,猪八戒的“八戒”,即是“八关斋戒”,也就是作为佛教徒最基本的戒律。
八戒中,戒杀戒偷容易,后面几个:三戒淫、四戒忘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这些就较难。
真能全戒了,估计离佛道不远。
因此,古代出家修佛者,多数为幼时出家或历尽红尘劫苦看破而出家。
毕竟孩子不识人间苦乐,可塑性强,老年人历经繁华,看透实相,该吃的吃过了,该享受的享受过了。
但是,仍有不少人于荷尔蒙还分泌旺盛、血气高热的年龄,勇猛抛却富贵荣华,开始出家修佛,并且信受奉行,确实不易,亦非常人可为。
因此有佛教有说,学佛是大丈夫事!
离开父母、抛却人间情爱欲乐。
那是得对自己多狠多决然?
有这份心力毅力,人间何事做不成?!
(三)
《心经》第一句说:“观自在菩萨”。
自在,应是人身心平衡到了极致的一种状态。
所谓心无挂碍,即是菩萨。
这种状态,凡人于某时某刻,其实也可体会到几分。
于刹那之间,无悲无喜、无惊无怖、身心与天地合一。
这个时点的你,也许就接近于菩萨吧。
差别是,你仅能刹那时点,菩萨却是恒常如是。
(四)
佛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张椅子,凡人眼中,只是实体的椅子。
佛眼号称慧眼,也许他是既看到作为椅子而存在的“实体”,又看到了,椅子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堆原子、元素的排列组合。
每个原子在虚空中以微妙的规律高速运转。
原子99.99%都是“空”的。
因此,佛眼中,确实并不存在“椅子”。
也就不存在你我,万物归一,本质相同。
而原子之后,是质子、质子之后....无限解构之后,这微观本身可不就是一个“宇宙”?
然而是色是空?为何如此呈现?
佛陀微笑:万事万物成住坏空、因缘和合、不昧因果。
佛又接着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以无限解释有限,以有限引申无限。
确实是非常天才而高明的世界观。
起码堵住了我这等好较真人的口。
(五)
只读过一点量子力学的科普知识。
就恍然觉得,现代量子力学,似乎与佛教的唯识论有着某种微妙而惊人的巧合。
甚至王阳明著名的“岩中花树”,也会让人恍然以为是量子力学“薛定谔的猫”实验猜想的附体。
唯识论是唐玄奘法师从印度舍身求法所得的高深佛学,所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认为人有八种意识,通往四重境界。
而普通人,止步于第五层。
因此,玄奘法师看来,人与人之间,境界差异很大。
如同,你在山脚他在山顶,你在海底他在天空。
如同,夏虫不可语冰,如同盲者不可言画,聋者不可言乐。
甚至于,连生存维度,都差异很大。
最后,玄奘法师却因理论太艰深,太难理解,逐渐式微。
禅宗的曹溪之水,净土宗的虔诚佛号,却成为佛教的新标志新路径。
阳春白雪,败给了下里巴人。
常有的事。
(七)
佛告诫众生,要“远离颠倒梦想”。
人于红尘中,注定打滚浮沉,因此本末倒置,如痴如梦,就是常态。
佛也将人生的基调定位为“苦”,将众生定位为“病”,可惜,人有一种逐渐从“苦”中找寻乐,从“病”中找寻药的能力。
随着承受能力的提升,一切习以为常之后,就会觉得,其实生而为人,其实也是不错。
(八)
佛教有谤法之说,我这等乱弹乱讲,恐怕也在其范围之中,罪过罪过,就此先行打住!
人到中年后,余友多好禅;
吾愧无慧根,张口不能言;
夜静思己过,神佛日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