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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哲蚌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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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回看自己当年的记录，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
还可以清晰记起当年在哲蚌寺消磨的一些时光，内心安宁孤独，也常带着一丝求索、挣扎和困惑。
曾经在这里的树荫下读完过厚厚的《喇嘛王国的覆灭》以及《宗喀巴传》。书的内容已然模糊，看书时候的感受却还存在。
对于常人来讲，环境一定是影响心境的。
西藏成为人间“佛国”，在我看来，并非偶然：天空空旷辽远、土地广袤无边、气候变幻莫测、人迹稀少，生存艰难，大自然因而愈显得其神秘莫测且不可战胜，让人不可避免地会生出种种敬畏之心。
当感觉人生悲苦、内心脆弱，寻求依赖庇佑之心生起时，冥冥中神明的慰藉或许也就相应到来了吧。
今天是10月10日，作别哲蚌寺7年多一点，离2015年结束仅还剩下81天，这种生命的倒计时法，对于不相信生命存在轮回的人来说，常会是一种恐慌。
这让我不免又羡慕起我那些笃信佛教、内心安详的西藏朋友们了！你们，都还好吗？扎西德勒！
2008年10月23日下午，再次来到哲蚌寺。
这两年来，来哲蚌寺不下于十次，对于这里的一切，算是比较熟悉的了。
记得上次来是今年二月底，“314”骚乱前不足半个月。独自一人，悠闲地在规模宏大的哲蚌里东游西荡，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整天的光阴，安静而耐心地让自己在日光下逶迤前行的影子爬上无数的石阶，由长变短，又从短慢慢变长。
其实心中明了，自己的光阴再长，也长不过哲蚌的光阴。如李白所说的“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的诗句，真实不虚，天地万物尚且如此，何况渺小如人。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自己一直喜欢在哲蚌寺消磨时光。但并没去想太多的宗教问题，除了有时经过哲蚌寺后院，看着几个年老孤寂正在晒太阳的喇嘛时，出现短暂审视自身“彩云易散琉璃脆”的沮丧感外，其余的时光，感觉和走在一个古老的旧村寨里实在也差不了多少。
但其实哲蚌寺那里是普通的村寨可比呢，这里内蕴的宗教气场，仍然似乎无比强大。
或许在智者看来，其实整个世界无非都是一个大寺庙罢了，俯仰出入之间，时时处处均透着无尽的变化和玄机：天上的风云雨雪、日月星辰；地上的山川河流、沧海桑田；人间的甜酸苦辣、悲欢离合；何处不是庄严道场？而按照《金刚经》的句法，认为道场者，即非道场，而认为庄严者，亦定非庄严；也因此，不立一像，亦可有千千万万像，不立一言，可胜过千千万万言，不立一法，大道无言而法即非法。
藏地有福，得天独厚，另得真传。
藏传佛教一时兴盛无比，教派林立。
直至宗喀巴等智者揭开黄教大幕，格鲁众弟子人才辈出。
因此也就有了哲蚌这出经典大戏。
这出大戏，一时何其之盛。
万名圣僧齐颂五部大论，法号齐鸣，钟鼓之声曾经响彻整个拉萨城上空。
神灵从高高的根培乌山俯瞰拉萨城的众生，刹那人间的悲苦，恍若都化为来世善业的自在。
但是，时光攸忽走过千百年。
佛法式微。当今日的哲蚌开始售卖门票、僧人不静修正法而开始搞商业或甚至介入政治活动后，这出大戏就开始音调全失，哲蚌虽还是哲蚌，却再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哲蚌了。
自从今年这里发生了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3.10"喧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也没有想到还会再来这里。
而今天，我还是回来了。
隐隐在意识里有着和这座寺庙作别的含义，为了这里曾经有过的历久而不衰的伟大的悲悯和真诚，也为了自己曾经在这里度过的一些恬静无为的时光。
哲蚌寺依然沉静，作为藏传佛教黄教的三大寺庙之一，辉煌早已远去，万名喇嘛同声唱颂经声的胜景也已成绝响，或许这就是对佛教“成住坏空”理论的最好注脚吧。《金刚经》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走在大殿，看着一尊尊数之不尽的精美佛像，瞻仰藏传佛教历世高僧大德遗容，从莲花生大师、阿底侠、密勒日巴、宗咯巴、克珠杰....想着他们毕生的修炼和付出，也似乎就留下这些空壳罢了，又还有多少人愿听或能听懂他们那些耗费头目脑髓而著述的宏伟经论？这就是众生的共业吧。想着自己曾经翻看过的《菩提道次第广论》，那是一部何等精深难解的著作啊！根本不像是人类写出的东西。
在强巴佛殿，我向一位和善的喇嘛请教《密集玛》时，才知道自己以前所学的这首赞颂，发音是很不标准：
mig me tse we ter chhen chen re zig, dri me khyen pe wang po jam pe yang,
无缘大悲宝藏观自在，无垢智慧之王美妙音，
dü pung ma lü jom dze sang we dag, gang chen khe pe tsug gyen tsong kha pa,
魔军摧灭无余秘密主，雪国智贤頂严宗喀巴，
lo zang drag pe zhab la sol wa deb.
善慧名称尊足前祈请
喇嘛面目慈祥，所唱的《密集玛》，音调苍凉深情，声声入心，有祈求法王再来驻世，普救众生的至诚。
天色渐昏，暮色笼罩中的拉萨城仍然美丽如画。
作别喇嘛，迈出寺门上车，感觉有点眩晕，肯定不仅仅是缺氧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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