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转身以后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夏，眼看就到了秋，在听雨轩的这一段时光，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幸福快乐的时光。
因为太过幸福，以致于双目似已盲，等我省起，才发现，诗社中，灵的身影已消失良久。

十月，江南的秋还是阳光遍地。夏花开到末路，有一种声嘶力竭的灿烂，彼时桂花已然飘香，我和蝴蝶搭小舟去了那个叫人间天堂的地方。

初秋的阳光已失去炎热，西湖的荷亦逐渐枯萎，岸边的草花却兀自开放着。蝴蝶在这些花中，翩然起舞，身姿曼妙，水袖柔情，细细的阳光从我的头顶洒下来，那一刻，我感觉幸福得快要眩晕了。。。

这样子幸福的时光一直维持到十一月末。我和蝴蝶已以相公娘子互称。
灵忽而出现，不在众人视线内，她改了装，换了名，悄然来见我，她见我的眼，有炽热又有幽怨，是在那一例长亭旁，诗社边，她轻声对我说，她最爱的人，其实是我。

我刹那呆住。
一向与她，清风明月。她身边又众多翩翩公子，无论哪个，拎出来都胜我几分。。。
她说，你为我写了词，那词里面，深情几许。。她在那时，便已对我心动。。

这不是左右为难，我心中满满只有蝴蝶。
面对她的炽热，至今我想起，我当时回绝她的样子，竟是那样无情和冷淡。

灵当然黯然而去。从此人世间，再无她的片言消息，好似，忽然蒸发，点滴不剩。

我对蝴蝶越来越缠绵，蝴蝶却是故自翩跹。
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不再随同我在听雨，我亦不知道她在何处。

心里忐忑。
原来爱之深，便会虑之深，甚而疑之深。

蝴蝶蝴蝶，你飞向了何处。

终于某日，路过杏花雨，那个富人的小筑，惊见墙内一角，白衣如雪的女子，正起舞翩跹，浅笑盈盈，而她对面的人，不是我。

不怪年少，只怪年少。那时的我，真是幼稚啊，我的心如同玻璃，片片碎裂。我狂奔而出，直出那个我和她共在的一城。披头散发。潦倒不堪。

在江湖流浪的这一段时光，偶而有蝴蝶的消息，听说她辗转在数个佳公子间，兀自舞蹈，兀自美丽，她那额角的一朵鲜花，再也不为谁戴。

蝴蝶，蝴蝶，总归是蝴蝶，它，终要飞，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
蝴蝶，从此成了我心上的一道暗伤。